【天子】醒来觉得甚是爱你。（7）

赵天宇的爱喝，是真的爱喝，一颗花生米没有也能喝。

他常说他喝的不是酒，是人生。

许多时候赵天宇是实实在在是过客心态，骨子里成了闲庭信步。

不管他是在卖酒还是在玩命比赛，底子都不过是在能活的情况下走走看看，拾拾捡捡，把这世间的花草云片，人情冷暖收起来酿成酒。

曾经酒对他是镇魂的良药，是慰风尘，慰自己的风尘。

后来酒就是酒，是他的身心感受，他的双眼所见酿的酒，是赠饮天下的酒。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倾尽江湖海，赠饮天下人。

赵天宇的艺术素养，是来身外的感悟。

但孟子坤不同，孟子坤的灵性，是向内的生长，是自己跟自己的较劲。

他对外界丝毫不想去关注，却不得不关注外界反弹到他身上的一切，赞誉批评，肯定否定，都和他满不在乎的外表相反，作用力非常大。

同样看起来清澈见底，赵天宇是酿成的酒，孟子坤是沸腾的水。

酒是冷酒，入腹滚烫。

水不沸腾，却会冷掉。

孟子坤的追逐，是在沸腾自己。

只要他不停止追逐，他就会一直沸腾自己。

赵天宇既怕他冷掉，又怕他沸腾至极，把自己燃尽了。

17岁的孟子坤不明白这一点，20岁的赵天宇却早早的察觉。

所以他从很早很早就开始心疼孟子坤，这一心疼，就心疼了很多很多年。这心疼成了一根绳，把他和孟子坤绑在了一起。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可以与人毫无瓜葛的。

人是群居动物，我们比地球毁灭更怕的，是独自一人活在荒无人烟的孤岛。

可赵天宇在孤岛上独自一人活了很多年，没想到会把自己绑死在孟子坤这棵树上。

孟子坤走之后，赵天宇又开始失眠。

失眠的时候听歌，点开唱吧，听孟子坤。

夜深人静的一片黑暗里，熟悉的略哑的声线，是毫无保留的丰沛情感，一个完全的感情动物。

这个对他并不算深情的世界，却存在一个深情的孟子坤。

爱情。

火树银花。

热烈莽撞。

留恋不舍。

那是孟子坤的爱情吧。

他不知道孟子坤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买过多少单，但即使这样的爱情，赵天宇也可望不可及。

爱情。

很多次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差点被耳机线缠死，也会想想爱情。

很多人听赵天宇说过，爱情是他的全部，没有爱情他就是一具空壳。

但很多人并不真正明白，对赵天宇来说，爱情大概是相依为命。

是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人，可以让他不听着歌入睡。

是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人，在一起。

在一起，然后呢？

哪有那么多然后，然后就是一起活着啊，一起对抗这狗日的生活，不然还能怎么样。

歌单滑到最后，男神伴你入睡。

白痴。

赵天宇手欠的点进去，像孟子坤略带电流的声音在耳边说话。一身鸡皮疙瘩的听着，也就这是睡着了。

你才傻瓜呢。

巡演间歇孟子坤带赵天宇去了趟后海，找了家朋友的酒吧。

和赵天宇在后海边喝一杯，或者说看赵天宇喝一杯，是孟子坤一直想做的事。

棒球帽再加套头衫，赵天宇把自己包得很严实。

后海的酒吧有些嘈杂，赵天宇腿搭在栏杆上，一改往日笑闹，很少话，孟子坤却知道赵天宇很放松。

他点了一支烟。

孟子坤点了瓶芝华士，被赵天宇退回去，叫了一打黑啤。

赵天宇两瓶一错熟练的开了瓶盖，前后三秒，扔了块整冰进方杯，深咖色的酒液在他指间晃了晃，酒杯推到孟子坤面前，又收回。

我可以。

孟子坤截回酒杯。

既然吃喝玩乐，孟爷也不缺酒。

水面的五光十色印在他的脸上，左手提着方杯，右手间的红点明明灭灭，如同赵天宇脸上闪烁不定的温柔。

孟子坤没看过赵天宇抽烟。或者说没看过这样的赵天宇。

不故作乐观的赵天宇，不没话找话的赵天宇。

夜风刮在他们脸上，毫不尴尬的沉默相对。

天宇，想醉吗？

没醉过。赵天宇苦笑。

酒量天生好，想醉都好难。

酒过半巡，孟子坤意识有点飘忽，看着赵天宇，赵天宇也在含笑看着他，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孟子坤提了提神，做了个死磕的心理准备，非要让赵天宇喝个不醉不归。

他想他开心，真正的开心。

但谁也看不出赵天宇到底开心不开心。一向自诩聪明绝顶的孟爷，总在遇到赵天宇的时候觉得自己智商着急。

赵天宇呆呆的看着孟子坤的样子，觉得自己可能喝了假酒，才从孟子坤脸上看出来与自己的相依为命。

深夜转到内场，人潮已经没那么嘈杂。

酒吧有很多孟子坤的朋友，围着他说笑，迷妹收割机不枉虚名。

赵天宇趁乱溜出人群，舒服的靠在全无光线的吧台边，压低鸭舌帽，与群魔乱舞的嘈杂拉开距离。

众人皆醉我独醒。

他是喝不醉的。

想醉却醉不了也是让人忧伤。

深夜开始虐心，酒吧放着不着调的歌。

有人告诉我

爱情像杯酒

他还告诉我

是杯特制的酒

有人告诉我

爱情像杯酒

他说喝它吧

别皱眉头

赵天宇不由自主深深看向孟子坤。

孟子坤正越过人群寻找他，满场乱转的眼神渐渐焦灼。赵天宇不动声色，嘴角却在上扬。

孟子坤拨开人群终于走到他身边，俯下身看赵天宇。

没醉？

早着呢。赵天宇拨了拨孟子坤的头发。你醉了？

孟子坤就势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手，跟朋友耳语几句，钻进吧台，从储物格里翻出一瓶酒，三下五除二调了一杯酒。

孟爷还会调酒。赵天宇拿起那杯小小的翠绿色液体对光看。

行走江湖谁还没个技能。孟子坤挑挑眉，笑得眼弯弯的，敢喝吗？

嘁。赵天宇不受激，端杯酒要喝。

别的且说，酒，你逗我？

不是这么喝的。

孟子坤拿出点火器点燃沁酒的方糖，糖浆包裹着幽兰的火焰跌落酒杯，整杯酒轰然燃烧。

苦艾酒？

敢喝吗?

孟子坤深深的看着赵天宇，孩子气的脸上忽然没有笑意，只有深邃。

玩命啊这是。

短短几秒，赵天宇看着孟子坤，没等火焰燃尽，毫不犹豫拿起酒杯仰头喝下去，连同燃烧的幽兰火苗一并吞入。

呛出眼泪的热辣。

启示录，第八章，这颗星名叫苦艾。

苦艾酒中的精灵渴望你的灵魂，但是和我在一起你是安全的。

赵天宇望向孟子坤苦笑。

欲罢不能。

你是烈火，我也下咽了。

赵天宇醉了。

整个意识的醉，醉的轻快，醉得轻松，但醉得彻底。

这彻底不是他不省人事，而是他彻底抛弃了重重枷锁。

头顶的星星晃啊晃，随着他在走，就像梵高，旋转的星月夜，北京哪来的星星？

鼻端是他熟悉的气息，一阵安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味道，这是孟子坤。

坤儿？

别说话，先上车。

手上的分量轻得让他心疼。孟子坤抱着赵天宇走了十分钟找到车，暴躁的踹醒打盹儿的司机。

大衣把赵天宇抱得密密实实，赵天宇还是在他怀里冷得瑟瑟发抖，仿佛酒精带走了他一切热量，孟子坤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抖。

他后悔了，以这种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想去割开赵天宇那层理智的膜。

把人放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转身想去热一杯牛奶，一只消瘦的手扯住他的衣角。

别走。

孟子坤回头。

抱抱。

孟子坤崩溃了，把理智揉作一团扔出窗外。

我是谁？

坤儿。孟子坤。

赵天宇他看清了眼前的眉眼，看清了深色的肌肤，也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孟子坤的味道。

孟子坤抱住身下的人，轻舔上他的唇，像要舔化那层裹着赵天宇的理性的糖衣。

不知道为什么和你一认识之后，便像被一根绳紧紧牵系住一样，怪不自由的，心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轻了，但同时却又真觉得比从前幸福得多。

——朱生豪《朱生豪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