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血腥爱情故事(23)

大年初一,赵天宇醒了个大早,把自己穿戴整齐。

易臻还在沙发上长睡不醒,赵天宇提了个小包进了山。


伽蓝寺是个小庙,是有次和孟子坤兜风无意碰到,在深山里香火很不旺盛,满地青苔,反倒多了几分禅意。


庙在小半山,高倒没高到哪里去,只是进了山门有千步长梯,青石板也张满青苔,雾气里一步一滑。

赵天宇求稳走得小心,大风天也走得满身汗。


上一次和孟子来爬山,还是艳阳高照天,两人无意撞见天外幽景,也不管千步长梯就往上爬。

孟子坤没耐性,两步三梯的跑了老远,发现走远了又蹦回来等赵天宇,来来回回的不嫌折腾,也亏得体力好。

赵天宇有时候也跑一段追孟子坤,可惜体力不耐久,累了干脆一屁股坐梯子上耍赖死活不爬了。


"这都走一半了,下去也是亏啊。"孟子坤前胸后背的两个背包,手里还拽个耍赖的赵天宇。

孟子坤话讲得实际,赵天宇往下看看,下山的路已经看不到头,上山的路还在云里,只剩嗷嗷叫。

还是得爬,他总不能在这半路上安营扎寨,从此落地生根。

"我背你?"孟子坤蹲下身子,赵天宇不肯爬上去。再瘦也是个男人,骨头也有几俩重。


孟子坤从包里掏出啤酒罐牛肉干,胡萝卜吊驴的似三步一块肉五步一口酒的哄着赵天宇往上爬。


最后抓着孟子坤的背包袋子连滚带爬的上了山,赵天宇躺在草地上不肯起,仰脸才看到孟子坤规规矩矩的站在寺前门口十指合一。

孟子坤一身潮牌,和这古旧小庙像隔了一个世纪,脸上的神情却是静谧虔诚。

赵天宇爬起来想说他迷信,还没说话就被孟子坤反手捂住了嘴。

孟子坤知道他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让他乱说话,说过庙门不拜佛主会怪罪。

赵天宇不信邪也不信佛,只是觉得孟子坤虔诚得可爱。



现在赵天宇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平心静气,没人哄没人赖,却觉得路并不那么难走难挨。

等他站在庙门的时候想,人不怕艰难独行,怕的是经历过依赖。

人不怕孤单,怕的是经历过团圆。


进了庙门,香客寥寥,他东游西逛,见了佛像也不拜。

他知道自己,心不虔诚,拜也没用,装模作样没准儿佛主倒会真怪罪上他。


赵天宇坐在最高的木亭子里。环境倒是真幽静,明神清心。


日子过得太苦的时候人总想抽离,想事情难免抽象,十几岁的时候他就时常想自己老的时候,能当个看破红尘,无所事事的老人,就算善终。

可孟子坤爱热闹,不知道是不是七老八十还能架鹰溜狗的逍遥。


佛法不二,佛不分是非,不分悲喜。

赵天宇觉得自己也是个奇怪的人,既不信佛,又读佛经。

读了佛经,又不太信。

如果因果是注定的,那做人也不用挣扎。但如果连佛法都是错的呢?那人们又该怎么办?


没守过清规戒律的人,又何必信因果报应,求什么善终善果。

杆木随身,一丝不挂。


他本来于尘世已无挂碍,可惜现在却又是挂念太深。


赵天宇在木亭子里一坐半天,等他想动弹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大风天,只得去找大师父要禅房借住。

大师父才发现庙里还有这么一位,忙让他进去烤火,又让人去收拾间房,赵天宇摇摇头,谢过就走。

路过佛堂又倒回来,站在佛堂外心里碎碎念:佛主跟您打个商量呗,有怪罪怪我,莫怪罪他。

想了想又说,今年是狗年,他属龙,说是跟狗不合,你帮我看着他点儿。


赵天宇无所事实,干脆住在庙里不走,白天逛山,晚上读经。

这都是六根清净的人,没那些人间年节,他心里也真清净了不少。


赵天宇没事就去串大师父门,混得个烂熟。

跟着大师父只有斋没肉吃,赵天宇嘟嘟囔囔念酒念肉。

“佛门圣地,你可别念了。”大师傅没见过这种香客,既不上香也不拜佛,还住在寺里不肯走。

“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坐,此乃修大乘。咱俩修的不是一个法门。"赵天宇没脸没皮,还头头是道。

“孽障。”大师傅笑骂,不跟他认真。

“那师父开导开导我。”赵天宇夹着大师父盘里青菜豆腐,念归念,饿了也是什么都能吃。

“你这是无明业火,开导是不管用了,有什么信物,我给你开个光吧,也不贵。”

“......”


赵天宇问属龙的与狗年,有什么可以压一压的?

大师父拿出颗菩提根子,凝脂通透,说龙含珠,我再给你开个光,贴身带着。

赵天宇拿过珠子透光看,说你就说多少钱。


大师父开完光,用个红绸袋子装起来递给赵天宇,让他去许个愿。

赵天宇踏进庙门,看那高大金身,也不知道要求什么。

心想佛主我估计你也是不想收我,我也不是给自己求的,我是给他求的。


想了想跪在蒲团上合了个十,闭眼心中默愿,求个他长命百岁,再求个他百岁无忧,不知道多不多?

哦,再加一个吧。

我想这天,遮不住他眼。

我想这地,埋不了他心。


赵天宇在庙里住到大年初五。

大清早就又下雨了,雨打琉璃瓦。这种天气,尘世镇定,容易忘记世间疾苦,也容易自寻烦恼。

赵天宇坐在长廊上看雨。

观不了自在,还不能望个远山?


远山上千步阶梯,一个人撑着伞,一步一梯,风雨里艰难前行。

赵天宇镇定的看着那人影,心里却是万江入海,心想佛主我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彼岸的了,我犯了贪痴。

贪痴太过,就是妄念。


可那又怎么办呢。

不能自渡。

也不想渡。


孟子坤进了庙门,放了伞在门外,径直走进大殿,见佛像就拜。

赵天宇站在他身后,问,你跟佛主说什么了?


“说了就不灵了。”孟子坤转身看着赵天宇,眸光深的像钩子。

赵天宇也看着他,只笑不走近。


几天不见,各自不知道走了几程心路,像几年不见。


“我在外面天天想你,你倒好,跑到这里躲清静。”

“佛门圣地,你可别胡说八道了。”赵天宇忙去捂他的嘴扯着他往外走。

孟子坤笑着捂住他的手捏了捏,“我来接你回家。”

“风吹雨打的,等雨停了再走吧。”

“不等了,我带伞了。”孟子坤却牵着赵天宇就要走,“怕你在这儿再呆会儿看破红尘,就不要我了。”


赵天宇是捂都捂不住,怕他再胡说八道,拉着孟子坤就走,也没来得及给大师父告个别。

孟子坤撑着伞搂着赵天宇的肩踏下青石板长梯,伞面倾斜,他半个肩头都湿透。

这样的路并肩而行并不好走,孟子坤带着赵天宇的重量一步一梯走得沉稳小心,却每一步都踏在赵天宇心上,步步沉重。


他才十七岁。

怎么经得住这样的沉重。


佛家讲究一梯一烦恼,走完便是解脱法门。

赵天宇觉得还是迷信点儿好。

孟子坤,这样算不算我陪你走完了这一生的烦恼。



庄轩和孟子坤一起回京,这次的收购谈得久,她呆在京的时间也长,冗长的会议让她有点疲惫,暂停会议叫休息。


回休息室喘口气,看着镜子里,残妆浮面。

庄轩年轻时候就是个十足的美人,不然怎么养得出怎么个儿子。

现在看依然是个美人,和孟子坤一样,眉眼的柔和欺骗性的盖住了个性的锋利。

只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岁月怎样爬过了她的皮肤。上妆的时候,粉都不那么服帖了。


终究精力不济了,还是要说岁月不饶人。当年堵着一口气的冲劲到今天也就剩下四个字,例行公事。


庄轩叹口气,坐在镜子前补妆,打开一整箱子的TF挑口红。

孟子坤从小就贴心,小时候给他买玩具熊,大了给她买口红高跟鞋。

都说儿子是前世的小情人,这话摆在孟子坤身上一点儿毛病没有。

她这辈子情感运不济,却落了这么个儿子,想想还是赚足了。


其实确实她也并不是非要儿子接班,现在已经家大业大,犯不着儿子再来遭这份罪。

当初辛苦创下这份家业,多半也是为了儿子能不受束缚,能多享受生之为人的乐趣。


可行走于世,哪行又不辛苦。


庄轩知道孟子坤自己那玩儿脱了,她是没打算插手。

她知道圈子里就给他贴的标签是张扬无畏,往好了说有个性有态度,往坏了说,就是不守规矩,没有分寸。

她曾经离这个圈子也非常近,非常知道这里面的把戏,贴上这麽个标签,作为一个新人,好捧也好杀。


捧也好杀也好,庄轩都不打算插手。一个男孩子,在这个世界上连安身立命的本事都没有,她也看不上。

捧也好杀也好,全看他自己,只要他不跪地求饶。

她庄轩的儿子膝下有黄金,可以站着死,不能跪着活。


只是知子莫若母,孟子坤,骨子里其实是个非常听话的人。

只是看他要听谁的话。


想着就给孟子坤打电话,手机没信号,打给易臻,易臻含含糊糊说进山拜拜去了。

庄轩不问他拜什么拜,只问和谁一起,易臻含含糊糊不敢说。

不敢说那就是了。庄轩想了想,说你传个话,请那个小朋友自己来跟我吃顿饭。


缺什么看重什么,儿子从小就重感情,懂事会宠人。从小也就很敏感于别人的眉眼高低,庄轩欣慰又心酸。

落下这样的个性也是她的错。

重感情不是坏事,但她就怕孟子坤动机太纯,一心执念。

人和人的缘分参差不齐不由人,执念太甚,缘分一到头,水打飘萍,孟子坤却已经陷进去,那就真的神佛难救。


赵天宇在话剧团人气渐旺,跟着剧团去外地演出。

孟子坤无所事事,非常时期,又不能陪着赵天宇到处乱走,越发的闷不吭声,往易臻那咨询室,抱着手机一坐半天。

易臻最近很是个人,也不数落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逗他说话。可孟子坤是真闷了,逗也没用。

易臻知道孟子坤现在四面楚歌,心似火煎。但他十七岁已经太久了,没什么感同身受,有那么几秒的恻隐之心也是一闪而过。

还是小孩儿。


眼前这点天堑般的过不去,日后某天再回头看,不过是一跨就过的小河沟。

可现在的过不去就是不过不去。


“我猜猜,你现在最煎熬的是什么。”易臻轻轻拿过孟子坤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根本就是黑屏。

孟子坤抬头,半死不活的看着易臻。

其实他在易臻这里是最放松的,只有易臻见过他最不堪的样子。

三年前赵天宇走,只有易臻知道,他是怎么在这里挣扎着一天天挨过最糟糕的时候。


“你最煎熬的,还是怕天宇不跟你一条心。”

孟子坤揉着太阳穴。

他猜不透赵天宇。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又是不是和他一条心?”


赵天宇总说孟子坤深情,似乎这无情的世界有个深情的孟子坤是件多动人的事。

却不知道这世上既然有看似无情却有情,就有最深情的人也最无情。


易臻不是赵天宇,他自认客观,赵天宇眼里那些孟子坤金不换的特性他都认。

可另一方面就要另说。

在他看来孟子坤这人,从小就梦幻,又恶劣自私,喜欢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自己想要什么就一定要要到。

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最在乎。


他是做不到对赵天宇爱而不求的。

与之相反,他对赵天宇所求甚多,不止他一个人,不止他一颗心。

他要赵天宇全部的视线,永远不熄灭的炙热的爱着他,他要赵天宇永远守着自己。

赵天宇可以高贵冷艳,可以眼波销魂曼丽又烂倦,也可以杀人不眨眼,可以伤他刺他让他痛。

可能孟子坤自己都不知道,他爱死了赵天宇天性里那些迷人的强大,那胸有成竹的淡然,那眼里的大海星辰,那席天慕地的自在架势。

可有但凡一朝赵天宇失去了尖牙利爪,露出一丝疲惫倦怠,炙热稍微退减,他不但会怀疑失望,可能还会愤怒不已。


他承认孟子坤生性天真,可这天真何尝又不是残忍。

孟子坤的感情是汹涌深海,容不下赵天宇的雁渡寒潭。

表面看是孟子坤被赵天宇缚住手脚,事实上却是赵天宇执拗的留在他的汹涌深海里,单薄苍白的承受着这一浪一浪的拍打。


天真但有邪的是孟子坤,不天真但无邪的却是赵天宇。


易臻不去想是自己对孟子坤有偏见,只认为自己不过偏心。

比起同情孟子坤的天真,他更心疼赵天宇的承受。

比起孟子坤的懵懂热烈,赵天宇才是那个睁着眼睛往悬崖下跳的人。

而孟子坤,是不会死的,就算上一秒他觉得是世界末日,下一秒只要有一丝光,他就会春风吹又生——这就是真无情之人的好处。


孟子坤呆呆的想着易臻的话。

每个字都听得懂,似乎又听不懂。

赵天宇和他一条心,跟他和赵天宇一条心,不是一样吗?有什么区别?


“我听不懂。”孟子坤坦白求教。

“长大你就懂了。”易臻不想跟他讨论这种对目前的他来说超纲的话题,“反正你也闲着,陪我去承德看我奶奶。”

“你奶奶?”孟子坤莫名其妙,他不是奇怪为什么易臻让他陪,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他提过家人,他是奇怪易臻还有奶奶。

“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易臻气。

“我还真当你是呢。”孟子坤意外被他逗乐了,吐出胸口浊气,呆着也不是事儿,出去换换空气也好。


赵天宇在会所外的十字路口,靠着围墙点了最后一支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知道易臻已经带走孟子坤。


就算你想沉睡不醒,还是总有人会来叫醒你。

该来的总算还是来了。


赵天宇甚至松了一口气。头顶悬着一把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感觉并不好受。


有演出不是骗孟子坤,提早回来却确实骗孟子坤。

他想过和孟子坤该全无秘密,有事就该叫孟子坤。可他明明也知道他已经不堪重负。

他才十七岁。


十七岁的孟子坤,何尝又不是想把他放在太平盛世,自己走着钢索。


相爱的人之间却有野性的第六感,一个气息略微沉重的呼吸,低眉垂目一瞬间的烟波,甚至十指相扣时力道轻重的异于平常都能感受出异样,更何况最近的孟子坤,连睡着都眉头紧锁,纂紧拳头,像要随时和谁打一架。


赵天宇熄了烟,紧纂了纂手里的打火机,坚硬的金属质感纂得肌肤生疼了下,压低了帽檐,埋头大步流星的走进会所大门。


2018-03-04天子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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