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血腥爱情故事(29)
“CUT。”外面传来安邸的声音。
孟子坤恍然一怔,胸口涌起一阵腥甜,几乎吐血。
赵天宇也转身大口的调整着呼吸,短短几分钟,他已经觉得耗光了全部精力。
“辛苦了。"安邸带着笑意进来,"非常好,我得好好感谢我的推荐人。"
"导演对二位老师的表演很满意,正式合同已经送往二位的公司,细节法务团队会跟进,这是剧本大纲,两位老师可以即刻进入工作。"张樟也跟着进来,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态。
赵天宇接过去,就没见过这么薄的剧本,翻了翻,还真是,大纲得可以。
“现在给二位讲讲戏?”安邸安排两人坐下。
赵天宇点头说好,孟子坤脸色很难看,连头都不想点,只是木讷的跟着坐下。
安邸讲了一个多小时的戏,关于这个本子,关于他的想法,关于对他们的期望。
他的声音一直很舒缓,带着软绵而克制的台湾腔,讲述的剧本内容却让赵天宇和孟子坤几乎汗湿一背。
“等...等一下,我要给公司一个电话。”孟子坤不太镇定的站起来,逃一样的往另一个厅大步的走。
张樟看了看安邸的眼神,赶紧追了过去,孟子坤正在扯头发。
厅里只剩下赵天宇和安邸,安邸看着他,慢慢说,“觉得怎样?”
赵天宇发现怎样是安邸的口头禅,他也不知道他问的怎样是指什么。
安邸是个渡江海而静无声的人,非常的安静,安静得独成一楼,心思并不好猜。
赵天宇吐了口气,诚实回答,“这戏,很难,非常难。”
“因为题材敏感?”
“也不是...”作为一个专业人士,这实在不能算一个最充分的理由,但真实的理由,他没法说。
“天宇,你觉得,一个好演员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额,收放自如?”
“嗯,这是一个好演员的标准。”安邸说,“但不是我要的。一个顶级的戏者,只有一个素质最重要,相信,相信你的人物,相信你的对手,相信你的感受,相信戏中的一切。”
赵天宇默默点头。
“我看过你的所有戏,你是一个聪明的演员,确实收放自如,人物表达确切细腻有层次,但你知道你缺什么吗?”
赵天宇摇头又点头。
都说他戏好,会挑本子,又爱惜羽毛,年轻一代演员里十分夺目。
只有赵天宇自己知道他的瓶颈所在,离一个一流演员,他始终有段过不去的距离。
“你太聪明,把自己保护得太好,像给自己裹了一层膜,但也把你最好的部分裹了起来。所以这部戏里,我不要你聪明,只要你相信。”
赵天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怕我做不到。”
“试试吧?为什么不试试呢?”安邸也没说什么绝对的话,是轻描淡写的说试试吧。
是啊,为什么不试试呢。
“可是,孟先生,他并不是专业演员。”
“他不需要专业,这就是我想要的。”安邸说,“他身上有一种许多人都没有的东西。”
“相信。”赵天宇夺口而出。
安邸笑了,“对。这是他的天赋,或者说,天性,许多人不具备或者已经失去的天性。他是我见过的情感最充沛的人,他是少数骨子就相信感情的那类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他自己也改变不了。也许这种天性在现实里并不讨好,却可以成就不可多得的情感。”
赵天宇莫名的笑了。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孟子坤的这种天赋,那种带着动物性的天真,直白而贪婪的想要,和毫不保留的想给。
他是一个爱的天才,却没有遇到一个好的对手。
“这部戏你们两个缺一不可,所以,试试?”
“可能问题不在我。”赵天宇苦笑。
赵天宇也比谁都明白,孟子坤并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人,相反,他比许多现实里求生的人更脆弱。他的心是颗绿松石,碎了,就真的是碎了。
另一间屋,张樟正对孟子坤苦口婆心。
孟子坤脸上还是一丝血起都没有,“不行,我演不了……”
“可你是安导唯一人选,他很信任你。”
“为什么,我不是科班出身。这戏太...太太太出格了!”
“孟老师,安导找这个角色找了一年,很多一线都被他放弃了,投资商都换了好几轮,直到定下你剧组才建起来,你拒了,剧组就又只能解散了。”
张樟倒是有点意外这个理由,圈中传闻里孟子坤是出名的不守规矩,出格?他不就是出格本身?
“我会赔钱……我要给我公司打电话。”孟子坤到处找手机。
张樟失望的按住他的手,还在最后挣扎,“这么好的机会,离正式开拍也还有一段时间,试试会怎么样呢?”
“会死。”孟子坤整个人往后仰,认真的看着他,斩钉截铁。
“……不用这么狠吧。”张樟还是没放开他的手,最后挣扎,“多好的机会,配戏的还是赵老师,你走了,剧组一定会散...一定会拿奖的,还以为新影帝会在你们中间诞生。”
最后一句话让孟子坤要拨出去的号码停在了空中。
影帝。
他不需要。
但赵天宇。
“我走了和赵老师又什么关系,你们可以找到更好的人接替我。”
“安导说了,这部戏唯二的两位主角是灵魂,这都是一对一扣着找的,你不拍了,赵老师我们也只能放弃了。”
“安导……是怎么认定赵老师就非得和我配戏?”
“那你得问他。”张樟摇头,“我只知道,你们刚试的那场戏,浑然天成,天下无双,我觉得安导没错。”
“唉!”孟子坤头发都快揪掉了,乱得直想撞墙,咬牙切齿的发了会儿呆,像上刑场的悲壮,奄奄一息的说,“送合同吧。”
孟子坤蔫头耷脑的回客厅,瞅瞅安邸,瞅瞅赵天宇,不吭声,一脸不高兴的神情还伴随着贼严肃。
发脾气呢。
还是那么可爱。
赵天宇最艰难的决定已经做过了,现在反而有种皮皮的轻松。看孟子坤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小恶魔上身,倾压身体靠过去,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怕我啊?”
“谁…谁怕你!”孟子坤防不胜防,触电一样往后倒仰差点从椅子上翻倒,瞬间耳朵连着半张脸瞬间滚烫,踉跄着又坐回去。
看到在坐三个人都一脸憋不住的笑,孟子坤耳朵更烫了,就快急眼了,“说戏呢,能不能严肃点儿?”
张樟是无论如何也憋不住了,哈哈哈的笑得过瘾,安邸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只有赵天宇稳得起,神情严肃的坐坐好,伸出手,“孟老师,合作愉快。”
孟子坤刚退红的耳朵又红了,跟赵天宇的手轻轻一握马上松开,心里的小人儿摔摔打打的腹诽,赵天宇你存心的吧?你就气我吧?我当年是瞎了吧把你当天使?!
冗长的试戏结束,候在外面的两组工作团队都纷纷围过来,各自簇拥着自己的宝贝疙瘩艺人,递水的递水,送茶的送茶,拿外套的拿外套。
赵天宇隔蛰人群目光远远的投向孟子坤的方向,心情无以言表。
他无数次设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
烈日下。
暴雨天。
或者转角的咖啡店。
也许相对无言。
也许微笑寒暄。
也许泪眼相看。
却从没想过是在这样的场景,都这样衣着光鲜,各自被簇拥,却隔着银河千万里。
孟子坤回头远远的看了眼同样被围在人堆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什么叫咫尺天涯。
“我说,两位先生,我有一个要求。”安邸看着眼前人群嘈杂终于有点看不下去。
他是老派电影人,虽然也不是不了解现在圈里艺人经济先行的风气,但这是他的剧组。
"我知道两位对贵公司很重要,可在我的剧组,没有明星,没有演员,只有人,先还原成真实的人,才有真实的戏。"
两组团队的人虽然认真听着,但一脸茫然。
赵天宇反应比较快,瞬间不好意思起来。
他本来也不是排场的人,但艺人是资产,随着身价的水长船高,他身边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再少再少也是五六个人跟着。
孟子坤事儿,发型造型服装都有专人打理,比他还多俩。
可要说大牌,他俩加起来也就刚够给安邸提包。
张樟一脸黑线瞟了安邸一眼。
这哥们儿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接地气儿,说话也太忒得罪人,忙一边打着圆场,"安导的意思是,为了避免影响两位主演培育情绪,体验人物,身边的工作人员越少越好,各位放心,衣食住行我们会妥善照顾。”
赵天宇忙说没问题,想了想就安排随性人员去香港购物再回去,他买单。
本来还拧巴的团队听到一阵欢呼,恨不得立马就撤。
孟子坤不太解深意,他对影视圈没那么懂,但想赵天宇这么说这么做总是对的,也懒得琢磨,就依样画葫芦把人解散了也发去香港购物。
于是两个团队的人瞬间在热烈的气氛下打成一片。
赵天宇远远的看了他一眼,目光相撞,孟子坤心里一慌,忍不住的退缩,但又舍不得错开目光,就这么对望着。
不过几秒,像一眼万年。
孟子坤远远的看到赵天宇脸上绽放出浅浅的笑容,像雪地里的玫瑰,姿态安然的砰然绽放,他甚至听到花瓣静静炸的声音。
那淡淡的笑容让孟子坤心里痒痒的,一片冰雪开始长草,他没看见自己脸上绽放出内容相似的笑容。
孟子坤乱梦一夜,几乎清晨才入睡。
午夜忽梦少年事,梦里花落知多少。
第二天孟子坤是被赵天宇的电话吵醒的。
孟子坤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等听明白确实是赵天宇的声音,生生的压下他的起床气,云里雾里的听到赵天宇好像说在捷运站等他。
等他?
等他?!
孟子坤是被绊下床的,手忙脚乱的去洗漱,叼着牙刷给助理打电话,已经是关机状态。
只好打给张樟,张樟在那边说请他和赵老师汇合自行前往九份,整个剧组已经头天晚上就去九份stand by。
虽然之前就被告知安邸行事不同常人,可这算什么事儿?连人生安全都没人负责了?
孟子坤想不了太多,洗漱完自己拎着箱子打了车就往捷运站跑。
从台北到瑞芳的是捷运是台铁,孟子坤自己买了票下去站台,仗着海拔的优势在人潮涌动中找到赵天宇。
箱子丢在一边,赵天宇靠在站牌,那么看着某处发呆,没有笑容,眉稍稍皱着,眼下都是睡眠不足的青影。
站台上的人匆匆来往,孟子坤屏住呼吸呆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发现他的耳边又在嗡嗡作响,脑里只有四个字,再劫难逃。
那一瞬间又见到了他。
不是新闻里电影里看的赵天宇。
不是昨天见的赵老师。
是十四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那个被生活所累的赵天宇。
略显疲惫憔悴,却又像雨中玫瑰,傲然又孤单伶仃的样子。
他最受不了的样子。
孟子坤心疼得快要泫然泪下。
孟子坤没喊,定定的看着赵天宇,自己穿过挨挨挤挤的人群走过去。
台铁进站,老旧火车应景的拉扯起嘶哑的汽笛声,孟子坤沉默的走过去,一手拉起赵天宇的大箱子,丢了一句,“跟着我。”
台铁是真的又旧又挤,孟子坤把两只箱子摞在行李区,护着赵天宇找到座位,又跟赵天宇身边的人换了位置,好一顿忙活,车发动了才落座。
赵天宇从怀里掏出块一直捂着的热松饼一杯热奶茶递给他,“饿着吧?吃吧。”
真饿。
孟子坤闷不啃声的接过去,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赵天宇看了眼他塞成土拨鼠一样的腮帮子,抿着嘴转脸看窗外风景。
四月的台湾本该已该炎热,但一股莫名而来的寒流让气温变得捉摸不定,没多久就下起绵绵的雨。
赵天宇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细雨笼罩的世界,突然有种与世隔绝的畅快。
他希望这部列车就这么永远开下去,随便开去哪里,不停就好。
老天对他还是好的。
这样的烟雨尘世,这样的飘零人生,这么多年过去了的当下,孟子坤还坐在他身边大口大口的吃着热松饼。
似乎身边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飞驰的列车,眼前陌生的不停变换的景色,一如他不停转换的人生际遇。
一切都变幻无常,一切都不可靠。
在经历过无数铁马冰河死生契阔后,一如既往的竟只有身边这个人,真实的,温热的,触手可及的存在着。
“你别哭。”
一只手指轻轻划过他脸颊,赵天宇才惊觉自己脸上的湿润,转头就撞上孟子坤湿漉漉的眼睛。
他并没察觉自己哭了,因为他心里只有欣慰,却被孟子坤那双黝黑湿润的眼睛搅合得乱七八糟。
“进砂子了。”赵天宇找了个傻透顶的借口,果然孟子坤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可他们终于都学聪明了,终究都学会绕开悲伤的话题。
旧欢如梦。
“这剧组也太乱来了,也真不怕咱丢。”
沉默了一会儿,孟子坤才没话找话的说。
“张副导说安导的要求,要求我们从现在时时刻刻入戏。”
赵天宇说完发现这又是个暂时谈不下去的话题,他要是孟子坤此时此刻他也没法接。
于是又是漫长的沉默。
“睡会吧。”孟子坤低头玩了会自己的手指说。
赵天宇点点头闭上眼睛,随着晃晃当当是火车放松身体,却莫名起秒的真睡着了。
孟子坤的肩膀在赵天宇头歪下的那一刻精准的接住了那颗毛茸茸的头。
他僵直着身体,尽力保持着平衡扯过手边的外套搭在他们身上。
搭在外套下的赵天宇的手背无意挨着他的手背,肌肤的挨擦在列车的颠簸里触感分外放大。
孟子坤手脚都麻痹了,大脑供血不足的昏昏沉沉,心跟着拉拉扯扯。
那一刻他简直可怜自己。
时过境迁许久,他和他都已经各自分别走了那么长的路,路过过无数的人,他却还是像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真正触碰到赵天宇的时候那样,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他莫名想到易臻。
爱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极限。
宠一个人到底可以到什么地步。
而想要一个人,是不是终身不能逃脱的贪痴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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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带私货
很爱九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