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血腥爱情故事(30)
赵天宇醒的时候刚到基隆,睁开眼的时候正看到路边小小的站牌上"暖暖"两个字。
"怎么会有地名叫这个。"
赵天宇嘀咕一声,大概只有台湾人才能取出这么嗲苏苏的地名。
"真想下去看看。"孟子坤却有点神往,好奇到底什么样岁月静好地方能配上这两个字。
赵天宇才发现他的脑袋搁在孟子坤肩上已经不知道多久。
"不好意思。"赵天宇连忙坐直了。很久没睡这么沉,醒到那一刻还不知身在何处。
"没关系。"孟子坤却再没由头像从前一样霸道的按下赵天宇的脑袋,甚至裹着整个人说你困。
谁说时光没有力量呢?
赵天宇再也不是那个赵天宇。孟子坤也再也不是那个孟子坤。
可谁有说时光能穿越一切呢?
兜兜转转,跌宕起伏,赵天宇身边的还是孟子坤,孟子坤身边的还是赵天宇。
从瑞芳到九份还有一段距离,剧组的良心是彻底坏透了,来接站的人都没有。
孟子坤拖着箱子板着脸给张樟打电话,"故意的吧?"
"故意的。"张樟在电话那头笑咪咪,“民宿地址发信息分别发给你和赵老师了,自己找车吧,不怪我,安导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
“我知道,做个人。”孟子坤板着脸跟他过不去,"我说我怎么就不是个人了?"
赵天宇在这方面比始终比孟子坤接地气些,在孟子坤和张樟扯皮的档口已经快速找好了车。
想叫孟子坤一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孟老师?
这像是抬杠。
孟子坤?
显得没礼貌。
孟先生?
赵天宇自己脑子里都嗡一下。
这个,叫不得。
大家都是怎么和狭路相逢的前恋人打招呼的?赵天宇觉得遇到了人生难题。
孟子坤比他直接,把两只箱子甩上后备箱,扯着赵天宇就上了车。
淡季游客不多,整个九份笼罩在雾气般的细雨里。
拖着箱子的两人在陌生的狭窄的山城弯弯延延高高低低的,踩着九份老街的青石板走着。
赵天宇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地址,孟子坤专注于他的后脑勺和衣领露出来那截细幼的脖子。
毛毛细雨吸附力极强,赵天宇的头发渐渐湿润,孟子坤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伸手拉起他卫衣的帽子,捂住他的脑袋。
民宿叫云端,毫不显眼的两层小楼,却在层层叠叠的半山建筑群落到最高处。
赵天宇看着眼前弯弯曲曲看不到头的长石梯直抽凉气,他最怕爬楼梯,也忍不住吐槽,"这他们整人的吧?"
孟子坤倒是不说话了,看着眼前的长梯若有所思,吐了口气说,"你不觉得像珈蓝寺的梯子?"
"比那个还难走。"赵天宇说完才愣了下,回头撞上孟子坤柔软的目光,心里一酸。
所谓故人就是这样,总有故事,总有些共同的浓痕浅记防不胜防的冒出来撩拨心弦。
所以分开后还能坦然做朋友的,要不是当初就没爱过,要不就是有人在受委屈。
孟子坤让赵天宇先上去,自己来回走了两趟才把两个箱子抗上去,张樟在小院子里等着,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孟老师,辛苦了。"
孟子坤放下箱子只顾喘气,赵天宇递给他一杯水,问张樟,"现在呢?"
"房间在二楼,二位先去放行李。"
看出来张樟是彻底不打算帮忙的,孟子坤闷不啃声有把两箱子往二楼搬,莫名奇妙沦为搬运工。
赵天宇忙抢了个箱子要一起搬,孟子坤抢先一步抓住拉杆,"撒手。"
赵天宇撒了手,回头看到张樟表情意味深长,有点儿虚,这些都是阅人无数的人精。
整个云端已经被剧组征用,也不过一厅几房,简单干净,小得可怜。
楼上的房间是榻榻米,十几平米的房子,只有两组柜子一张方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间?
两人对视了一眼,孟子坤一步跨出去站在楼梯平台上大喊,"张导!"
张樟上来,孟子坤指指房间,"这也是安导的意思?"
"是。"
"我说,咱剧组是有多穷?"
"孟老师,您是不是还没看剧本儿?"
"啥?……"
"我们来面对下现实吧。"张樟同情兼幸灾乐祸的看他一眼,把手里的剧本儿大概往桌上一铺,"整个大纲现有的,就有五六场吻戏,一场床戏,还不知道安导会不会改本儿和加戏。"
"……这不是文艺片儿?"孟子坤有点儿面对不了现实。
"食色性也。"张樟被孟子坤抬杠多了,也皮实起来,"人之大欲嘛,孟老师现在可不能反悔。还有十几天,两位好好相处,先磨合下。"
孟子坤目瞪口呆的去看赵天宇,赵天宇却已经跑到小阳台上去看风景了。
"接下来全体自由活动,暂时没我什么事儿了。"张樟塞了个移动盘在孟子坤手里就要去自由活动了,"安导交代的功课。还有十几天才正式开拍,两位好好……交流吧。"
张樟一走,房间顿时鸦雀无声,孟子坤看着小阳台上赵天宇的背影,突然心怦怦跳。
"你为什么要接这部戏?"孟子坤也走出小阳台和赵天宇并肩站着,语气不甚好可以说坏。
"本子好。导演好。"赵天宇远远的望出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间名宿叫云端了,它几乎是九份的最高处,望出去能看遍整个九份老街和海湾。
"这就要接?"孟子坤脸更黑了。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赵天宇扭头看他一眼。
孟子坤不吭声了。
"你如果不想住一间,我再去找间房。"赵天宇也有股邪火上来,几步就走到门口要开门。
孟子坤慌忙跌跌撞撞几步跨过去拽住他,"不是这个意思。"
孟子坤拽得急了,赵天宇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一头撞到他胸口上,两个人都被撞跌到地上,孟子坤乱跳的心跳一瞬间听得清清楚楚。
赵天宇挣扎着要站起来,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孟子坤慌里慌张的按住他。
那一刻他们同时陷入了时间和空间的错乱。
“别走,别走…”孟子坤伸长腿抵住门关上,前后整个人牢牢实实靠在门背后,一边语无伦次,一边抓住赵天宇的手腕和他搏斗。
赵天宇在一种偏执的疯狂里失控了,使着全身力气和孟子坤对抗。在一种突如其来的强大的扭曲的焦灼与愤怒,和带着混乱伤心的疯狂里对孟子坤拳打脚踢,两人无声无息的角力。
赵天宇从来没觉得自己怪过孟子坤。
更没觉得自己恨过孟子坤。
事实上过去七年,他都在为对孟子坤的歉疚和为孟子坤不值里度过的。
可,原来他怨且恨,那么绵长那么深,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孟子坤离开了他。
孟子坤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了原地。
孟子坤不留任何余地的亲手撕毁了他最好的梦。
孟子坤辜负了他唯一的勇敢和相信。
可他却还牵挂着他。
孟子坤承受着赵天宇没鼻子没眼的乱腿,忍着腰腹间的疼痛终于死死把赵天宇压在榻榻米上。
赵天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泪水,他已经全身脱力,再也挣扎不动被牢牢控制着,孟子坤哄孩子般的安抚在他耳边催眠一样反反复复,“天宇乖,天宇不哭…”
滚烫的眼泪却大滴大滴落在赵天宇脸上,烫得他猛然清醒。
赵天宇没动,孟子坤也没动,两人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态,像打架,又难舍难分。
"我们,别这样了。"
赵天宇轻轻说。
"嗯,不这样了。"
孟子坤放开他坐起来,看着赵天宇穿过他身边去洗手间。
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一回事,但谁也不敢再深究。
再从洗手间出来的赵天宇已经神智清明,眼睛还有点微微泛红。
孟子坤坐在小阳台,长腿翘在栏杆上,远远眺望着基隆港。
赵天宇呼出一口气在他旁边坐下。
"要这部戏配戏的不是我呢?”孟子坤轻声问。
"那可能也就没有我。"赵天宇掏出打火机,“你在生气这个?”
孟子坤没接话,抽出了一支烟,就着赵天宇的手点燃,喷出一团薄雾,把烟递进赵天宇嘴里。
也许孟子坤再不是那个英勇的小孩了。
自己也不再是那个敢大言不惭说爱情是他全部的自己。
赵天宇悲哀的想。
很久很久前就有人说过,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张满虱子。
漫长岁月终究还是把他们变成另一个样子,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
让他们潸然泪下的,不过是些苍白的回忆的碎壳,苍白得毫无生命力。
赵天宇有点烦躁,站起来拿出剧本儿大纲,"咱们还是来面对现实吧。"
孟子坤跟进来,瘫在地上,不想看字儿,更不想面对现实,说,“我饿。”
“那出去吃饭。”赵天宇也把剧本儿一摔,快烦死了。
这些年没有孟子坤这个人,他把他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里,到妥妥帖帖,日子过得安安稳稳。
可这人一出现,从昨天到现在还没二十四个小时,就惹得他各种情绪都走了一遍,累得不行。
“你别生气。”孟子坤拣起剧本儿在桌上铺好,声音小小的,有点小心翼翼,下意识的讨好,“我不饿了。”
赵天宇被他气笑,孟子坤也跟着笑,心里却想赵天宇脾气可比以前坏多了。
他和赵天宇心情正好相反。
没赵天宇的时候他完全是无人驾驶机,横冲直撞的。
现在这个人在眼前了,他整个人就沉下去,血管里躁动的细胞都安静下来,哪怕被赵天宇闹看赵天宇生气。
孟子坤本就不是个讲理的人,跟自己都不讲理。
当年先走的人明明是他,却多年来自欺欺人认定是赵天宇不要他,怨气横生许多年。
在赵天宇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他又幡然醒悟的内疚起来。
两人情绪错位的大眼瞪小眼,脸上却都挂着莫名的笑意。
渐近黄昏,细雨化成夜雾,笼罩着脚下的老街巷和整个海湾,夜幕四合,万家灯火开始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暖光,九分最著名的景致。
“算了,吃饭去。”赵天宇破罐儿破摔,拉开房门,整栋楼一个人没有,还真彻底没人管他们了。“就没见过这么放飞的剧组。”
孟子坤跟着站起来,走了几步抽了一口凉气,捂着侧腰。
“怎么?”
赵天宇看他面部表情都有点扭曲。
孟子坤撩起衣服看了看,快速的遮起来,赵天宇眼疾手快的扯住了他的衣角往上一撩,腰间一片淤青触目惊心,跟着抽了口凉气。
“刚我踹的?”
“没事儿,岔气儿了。”
“不知道躲着点儿?!”
动手的倒比挨打的气盛。
“不。”
躲着你不就跑了我傻啊。
“不出去了,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吃的。”赵天宇揉着太阳穴下楼。
“我去吧。”孟子坤抢他先一步。
厨房零零碎碎的食材倒不少。
孟子坤在吧台边一边做饭一边看赵天宇的脸色,赵天宇在旁边一边摘菜还一边还黑着脸,把孟子坤往外推了推,“出去坐着。”
孟子坤吐吐舌头出去吧台对面坐着,想赵天宇的脾气可真的比以前坏多了,原来那么稳一个人,怎么现在动不动就炸毛。
孟子坤好几年没正经做过饭了,但赵天宇更是靠外卖和泡面活着,手生得不行,孟子坤看不下去,坐不住,又把赵天宇拎出来自己做。
“疼不疼?”赵天宇坐在对面看孟子坤。
“气没消要不你再打一顿?我不还手。”孟子坤把香肠往烤箱里送。
“打你有什么用。”赵天宇叹在嘴边的去咽下去,翻箱倒柜的去找酒。
一顿饭赵天宇食不下咽,光喝酒去了,孟子坤倒是真饿了,吃得开心吃得真诚,把赵天宇盘里吃不动的香肠也吃了。
“你吃慢点。”赵天宇看着都怕,怕他把自己给撑着。
“你少喝点。”孟子坤看赵天宇一瓶酒都下去三分之一了,摁着瓶子不让他倒了,“晚上陪你喝。”
“你在高兴什么?”赵天宇百思不解的看着他。
“我在高兴吗?”孟子坤嘴角沾着饭粒子,好像是挺高兴的,可他在高兴什么?高兴赵天宇揍了他一顿?“可久没吃饱过了。”
“神经病。”赵天宇笑着骂他。
“真的。”孟子坤头都不抬,“心里空,吃不饱。”
“我看你也挺忙,没把自己饿着。”
赵天宇话出口就后悔了,希望孟子坤听不懂那见不得光的弦外之音。
这句孟子坤似没逻辑的话本来也没什么,就是深想就吃不消,还容易想歪。
可明显想歪的不只赵天宇一个人,也听懂了他话里的话。
“以后不了。”孟子坤沉默了一下,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这下赵天宇希望自己听不懂了。
这话还不如不说。
于是孟子坤过往那些绯闻浩浩荡荡的在他脑子里过了一轮,都坐了实,赵天宇一下子把自己搞难受了。
这种难受很单纯,就是难受,却无处立足。
怎么能怪他呢。
错不在孟子坤。
一顿饭潦草收场,赵天宇怕孟子坤存了食,拖着他出去逛。
八点以后的老街已经没什么人,连店铺都关得七七八八,零星亮着的也只有几家酒馆。
两人也完全没死游客的自觉,好不走心的瞎溜达一圈,买了一堆酒就回了云端。
各色酒和小食摆了一桌子就开喝,孟子坤是把拍戏的事全抛脑后了。
赵天宇总算还没完全不务正业,把张樟给的移动盘接上投影,只留了个小桌灯,“还是来面对下现实吧。”
硬盘里密密麻麻躺着几十部电影,赵天宇随便点了一个,就被投影里的画面震得一颤,孟子坤赶紧倒倒酒给自己压惊。
连翻了三四部,一部比一部直接,干脆连情节也没有了。
“安导……确定是著名的文艺片儿导演?”孟子坤终于忍不住。
“曾经是……”赵天宇也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孟子坤对屏幕里两个男人纠缠的画面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有点儿恶心,可架不住这气氛的诡异。
十几平米的房间,只有明明暗暗的投影幕布的光影,和时不时溢出屏幕的黏腻的喘息呻吟,让他血液都在倒流。
“其实…我们不用看这个。”孟子坤咽了咽,说。
“嗯……你说得对。”赵天宇也不怎么好,要去关投影,被桌角一绊就要摔下去。
孟子坤拉了他一把,赵天宇的手无处承力,整个重量按在孟子坤身上,疼得孟子坤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对不起对不起。”赵天宇忙要把手移开站起来,却又被被孟子坤拉了回去。
“我是说…我们得自己面对现实。”孟子坤眼神摇晃的看着赵天宇。
赵天宇根本就不敢看他,却也没法反驳他的冠冕堂皇。
"天宇……"孟子坤手收紧了紧,声音有点发涩。
"别叫我。"赵天宇直捂耳朵。
"你想我吗?"孟子坤的声音像叹息。
"不想。"赵天宇说。
"骗子。"
孟子坤伸手扯出他脖子上的链子,那支银色都玫瑰闪着温润的光,出卖了赵天宇的言不由衷。
“小王子的玫瑰。”
“孟子坤你别说话。”
"那让我抱会儿,就一会儿。"
赵天宇没再动,趴在孟子坤身上让他抱着,终于乖顺了下来,只是一字一句的说,"孟子坤,你闹够了没。十年了,我累了,我闹不动了,我已经二十七了,我闹不动了。"
短短一两天哀伤愤怒狂喜伤感都在赵天宇心里翻转了好几圈,他怎么能不累。
赵天宇想起王美人的那句话——孟子坤是会让人遭殃的那类人。
他现在被孟子坤这么抱着,心情麻木,只觉得人生如梦,没有什么真的天长地久。
兜兜转转的走了十年,现在看似走了一圈回到原点。
可哪有什么原点。
覆水难收,破镜从来不能重圆。
他们似乎难得再有心情同步的时候,时间空间的反转终究让他们步调纷乱。
此刻的宁静共处像不过是一场偶然一场意外。
这短暂的情投意合兴许也只是稍纵即逝。
孟子坤,我们回不去了。
"不闹了。真的不闹了。"
孟子坤嘴上喃喃,身体却很诚实,每个细胞都像找到家的baby ,自动的紧依着赵天宇。
此刻他头脑粗疏得飞沙走石,全靠本能支撑。
赵天宇现在说的话有多沉重,他的本能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甚至自动翻译为赵天宇对他的娇纵和怨坏。
他喜欢这份娇纵。
也喜欢这份怨怪。
所以凭着本能,此刻他只想把他攥紧在手心里,攥碎了骨头,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
敏感词敏感在我不能理解的地方,LOFTER你很棒